风靡美国的亲密关系治疗师：从你的卧室到全球媒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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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埃丝特·佩瑞尔是一位著名的情感治疗师，通过她的书籍、TED 演讲和诸如《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的播客赢得了全球认可。这篇文章来自编译，作者在文章中介绍了佩瑞尔的成长之路。她出生于二战期间的大屠杀幸存者家庭，她在表达艺术治疗方面的学习塑造了她对人际关系和性的独特视角；她通过参与各种平台扩大其影响力，成为情感治疗领域中的“跨界突破艺术家”；在新冠大流行期间，许多人都通过各种方式向她寻求在不确定时期处理伴侣关系的有效建议。

埃丝特·佩瑞尔（Esther Perel）。图片来源：Dean Sewell

那次演讲主题是创伤与亲密关系，但整场演讲仍然带有非常明显的埃丝特·佩瑞尔（Esther Perel）风格——热情、精简、深刻并引人深思，她的口音也使整场演讲增色不少（听起来像法语，但实际上是带有比利时口音的英语）。

佩瑞尔引用了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兹（Octavio Paz）和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的作品，并向观众提出一个问题：“假如性爱能有助于人们从创伤中恢复，那会是什么情形？”

这是她去年夏天在一场大会上的演讲。当时台下观众主要是专业人士，很多人都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以“我有一个朋友”为例向佩瑞尔提问。还有几个问题涉及到伴侣间的不忠行为和疫情时期的伴侣关系，这正是她的两个专长领域。

一位 50 多岁的心理治疗师说：“我结婚 23 年了，佩瑞尔的播客节目曾两次在危机时刻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由于职业形象关系，她要求不公开自己的姓名。

64 岁的佩瑞尔是全球最知名的关系专家，其影响力非常广泛。她常常走在纽约街头被粉丝认出。即便如此，她那场演讲的主持人、《身体从未忘记》（The Body Keeps the Score）一书的作者贝塞尔·范德科尔克博士（Dr. Bessel van der Kolk）还是为她做了介绍。

“佩瑞尔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说，“她是资深培训师、心理治疗师、演讲家、播客主持人、作家。”

在疫情期间，她的 YouTube 演讲视频也具有特殊的意义。许多因封锁政策而待在家里的人都会观看她的视频，收听她的伴侣治疗播客节目《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Where Should We Begin?），从中寻求在不确定时期处理伴侣关系的有效建议。

她回答的问题包括：为什么我们一直和伴侣在一起却没有性生活？

早在 2020 年之前，佩瑞尔就已具有极广的影响力。她的两本书已翻译成 30 种语言，仅在美国就售出了近 100 万册。她的播客节目，主要针对伴侣和商业伙伴提供一次性咨询，经常位居苹果播客前 100 排行榜。

《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游戏纸牌。图片来源：Jenna Schoenefeld

她推出的《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纸牌游戏售价 40 美元。在许多非心理治疗相关的活动上，佩瑞尔的人气也都很高。例如，在一家软件公司赞助的一场有关未来工作方式的活动 Workhuman Live 2023 开始前，许多人就因佩瑞尔会在活动上演讲而提前购票。

她不会透露参加这类活动的报酬，但表示有时会以公益形式参加活动，或者要求主办方将结算给她的费用捐赠给慈善机构。

不久前，美国男演员阿米·哈默（Armie Hammer）的前妻、演员伊丽莎白·钱伯斯（Elizabeth Chambers）透露，在他们近 10 年的婚姻关系中，佩瑞尔一直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咨询顾问。

美国期刊杂志《心理治疗网络》（Psychotherapy Networker）总编辑扎卡里·泰勒（Zachary Taylor）称赞佩瑞尔是一位罕见的“跨界突破型艺术家”。

“心理治疗师能达到这种名人地位并不常见。在过去，如果能做到这样，肯定会在这个圈子里引起争议，”他说，“但佩瑞尔却能没有争议地做到这一点。”

泰勒还将多丽丝·卡恩斯·古德温（Doris Kearns Goodwin）的《对手团队》（Team of Rivals）这本书与佩瑞尔进行类比。这本书讲述的是美国第 16 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如何与竞争对手合作的故事。“佩瑞尔就是心理治疗领域的亚伯拉罕·林肯。”他补充说。

通过性来创造文化交流

私下里的佩瑞尔和在公开场合中并没有太大区别——亲切、投入、活泼而富有世故。她善于表达、用词准确。（事实上，英语是她的第六外语。她会说九种语言，能用其中七种提供心理治疗服务。）她既有趣味性又有母性，能让人感到特别舒适与安全，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分享心事。与她交谈后，你可能会想和伴侣一起参加她的即兴治疗。

那天，我们在纽约苏豪格兰酒店的酒吧会面（因为是白天，所以酒吧没有其他客人）。那家酒吧距离她和丈夫杰克·索尔（Jack Saul）住的公寓很近。索尔是个专长创伤治疗的心理治疗师，这在疫情期间派上了用场。

他们结婚已经超过 35 年了。索尔在不愿谈及自身婚姻的前提下接受了我的采访。我发现，他也对佩瑞尔表示出了全力支持。“你简直不敢相信有多少人拦住她说，‘你改变了我的生活。’”他说。

佩瑞尔说，她没预料到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样。“我并没有想成为公众人物。这不是我的目标，这一切都超出预料。”她说。

图片来源：Jenna Schoenefeld

然而，如果将她的轨迹看作是一次演变而非策略，那就要从她的童年时代开始。她的童年在比利时城市安特卫普（Antwerp）度过，父母都是二战期间犹太人大屠杀的幸存者，他们在集中营解放的那天相识。

佩瑞尔说，那些幸存者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愿意分享过往经历，另一类则不愿分享。其中，愿意分享的人还可以细分为两类，“一类强调自己是受害者，另一类强调的是英雄主义和适应力。”她说。她父母属于后一类。

“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和生活奋斗。”她说，“他们想过上充实的人生并赋予人生意义。在这一方面，他们通过性的体验来感受生命的力量，作为对死亡的回应。”他们每周都会坐火车去布鲁塞尔参加舞会。

佩瑞尔毕业于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在校期间，她学的是教育和戏剧。为了赚钱，她还在课余时间为儿童做即兴木偶剧，并为青少年女孩举办运动和戏剧治疗工作坊。

这些经历也帮助她成功进入马萨诸塞州的莱斯利大学（Lesley University）修读表达艺术治疗硕士学位。起初，她计划毕业后回家乡，但她后来想进一步深造，并决定留在美国。

佩瑞尔善于与导师和被辅导者建立友好关系，她曾跟随知名家庭治疗师萨尔瓦多·米努钦（Salvador Minuchin）学习。几十年来，她的临床实践主要关注“混合”夫妇，包括跨种族、跨文化和跨宗教夫妇，以及处于文化过渡期的夫妇。她还发表论文、演讲、授课及开展工作坊。长时间下来，她的声誉也越来越高。她与丈夫育有两个均已成年的儿子。

上世纪 90 年代末，“突然有一天，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时任总统克林顿的丑闻。”佩瑞尔回忆道。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这一事件也让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感到难堪，还成为测试公众对婚姻忠诚看法与态度的试金石。身为第一夫人，希拉里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是应该选择留在克林顿身边，支持他继续担任总统，还是离开他，面对婚姻和政治上的后果。

“我觉得从文化上讲，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佩瑞尔说。“美国的主流文化认为，如果你被欺骗，那就最好离开。在这种观点下，‘我’就是核心。但在许多社会中，保护好家庭可能更为重要。”

不久后，她就和《心理治疗网络》杂志创始人、编辑里奇·西蒙（Rich Simon）展开了一系列探讨。“他问我，‘你最近在研究什么？’”她回忆说，“我随口答道，‘我在研究美国人和性的问题。’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写出来呢？’”

最后，佩瑞尔写了一篇文章，题为《情欲智慧：保持和谐的感官享受与家庭生活》（Erotic Intelligence: Reconciling Sensuality and Domesticity），并刊登于 2003 年的《心理治疗网络》杂志上。

这篇文章主旨看似简单，但在强调配偶应该充分满足个人在情感、智力和性爱等方面的需求这一文化背景下，其实却具有颠覆性。

佩瑞尔认为，我们从长期关系中寻求的东西，比如稳定、安全与亲密，可能与激发情欲的因素背道而驰。后者的重点在于神秘感、不确定性，甚至是风险。

“她是少数试图将夫妻治疗与性治疗相结合的人之一。前者关注亲密感、分享与坦诚，而后者认为创造性张力是产生情欲的必要因素。”夫妻治疗师特里·里尔（Terry Real）说，“她很聪颖，能够从女权主义者等视角来深刻理解男性心理。”

佩瑞尔并不是第一个指出长期亲密关系可能降低激情性爱的人。在她的文章中，她引用了多个权威观点，包括精神分析家斯蒂芬·米歇尔（Stephen Mitchell）2002 年的权威作品《爱情持久吗？——浪漫关系随时间变化的命运》（Can Love Last? The Fate of Romance Over Time）。

不过，事实证明，佩瑞尔却是把这些观点介绍给普罗大众的最合适人选。双月刊杂志《优涅读者》（Utne Reader）转载过她的文章，出书邀约也紧随而来。

“不到一个星期，就有六个DL人给我打电话。”佩瑞尔说。

最终，她与DL人特雷西·布朗（Tracy Brown）达成和约。布朗对佩瑞尔感兴趣的原因是，她有一天中午休息时，在联合广场的巴诺书店读到了《优涅读者》转载的那篇文章。随后的书籍提案，加上佩瑞尔在纽约多家出版社的知名度，也引发了一场激烈的竞标战。

“她总是能带来惊喜。说实话，很少有人像她一样具备所有这些特质。”最后买下该书版权的哈珀柯林斯（HarperCollins）出版社执行编辑盖尔·温斯顿（Gail Winston）说，“她的思维非常敏锐，同时也非常迷人，富有同情心，性感而不失幽默。”

最后，佩瑞尔的这本书于 2006 年成功出版，书名是《亲密陷阱：爱、欲望与平衡艺术》（Mating in Captivity: In Search of Erotic Intelligence）。“这本书起初的销量并不出众，但后来一跃成为畅销书。”佩瑞尔说。

2013 年，她首次在 TED 做演讲，主题是“对长期伴侣保持欲望的秘诀”（The Secret to Desire in a Long-Term Relationship）。

当她一讲到“为什么好的性爱经常会逐渐消失？”时，立即吸引了全场听众的注意。听众似乎都能感觉到她正窥视着他们的卧室，理解着他们复杂的欲望与忠诚。

佩瑞尔称，这段演讲视频在一周内的观看次数突破了 100 万次。（这个数字现在已经超过 2000 万次，并继续增加。）

“从那时起，一切开始改变。”皮瑞尔说，“我意识到，‘我不仅要与专业人士交流，还想与普通人交流。我不想让自己局限于四面都是墙的办公室里。’”

图片来源：Bret Hartman/TED

埃斯特·佩瑞尔个人品牌

事实证明，她渴望与多少人沟通，这个世界上就有多少人渴望听她的演讲。佩瑞尔的第二本书《第三者的诞生：对出轨行为的再思考》（The State of Affairs: Rethinking Infidelity）于 2017 年出版。

这本书讲述了出轨行为反而可能会对婚姻产生积极的影响，因出轨行为而试图弥补关系的夫妇需要关注出轨方的渴望与需求，以及受害方受到的伤害与背叛。（她还表示，通常情况下，出轨方并不是厌倦了自己的伴侣，而是厌倦了自己。）

佩瑞尔在 2015 年就这个关于出轨的热门话题发表了她的第二次 TED 演讲。从在场观众的反应来看，很多人都认为她的观点能给人启发。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她对观众说，“‘她有法国口音，肯定支持婚外情。’”她眼中一闪而过似有若无的“邪恶”之意，然后又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们想错了。我不是法国人。”

事实上，她并不真正支持婚外情。

“许多人都在与绝症搏斗的过程中获得了积极的、改变人生的经历。”她在《第三者的诞生》一书中写道，“但我不会因此推荐大家出轨，就像我不会推荐得癌症一样。”

随着知名度的上升，佩瑞尔也收到了越来越多的邀请——发言、出书、发表主题演讲、在世界各地举办工作坊。在一次聚会上，她聘请了曾担任女演员杰西卡·比尔（Jessica Biel）的执行助理的林赛·拉托夫斯基（Lindsay Ratowsky）。后来，她们又合伙创办了埃丝特佩瑞尔全球媒体公司（Esther Perel Global Media）。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该如何将这些理念通过不同的渠道和不同的方式传播给不同的受众群体？”如今是帮助客户开发和扩展个人品牌的咨询顾问拉托夫斯基说。

为此，他们雇佣了新员工，重新设计了佩瑞尔的个人网站，并推出了《重新点燃欲望》（Rekindling Desire）等在线课程，用户只需要付费就可以观看课程视频，同时可以观看网站上的其他内容。此外，佩瑞尔还将临床实践时间减少到了每周两天，以便专注于其他工作。

就伴侣治疗而言，这个领域本来就有许多研究机构，彼此所采用的治疗方式也存在差异。但佩瑞尔却始终在抵制拥护特定指导思想的做法。

“因此，我决定不创办教授自身所谓独特方法的培训机构。”她说。

2017 年，佩瑞尔创办了专门为治疗师、教练和顾问提供多学科培训的平台 Sessions，用户只需每月支付一笔订阅费，即可观看佩瑞尔与来自不同背景并采用不同治疗方法的同行进行对话的视频。

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温斯顿称，“佩瑞尔对文化有非常深刻的理解。”她能够敏锐地捕捉时代脉动，开始涉足播客领域。2017 年，她录制了第一集《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播客节目；今年夏季，该节目将播出第六季。不久前，佩瑞尔还与新媒体集团 Vox Media 达成了一项新的播客协议。

在《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播客节目中，佩瑞尔主要是为各种类型的伴侣提供咨询，包括同性和异性伴侣、一夫一妻和一夫多妻，以及来自不同背景和种族的伴侣。他们大都在信任、欲望、忠诚度和潜在童年创伤等问题上挣扎。整个咨询过程充满强烈情感，同时也不失紧张气氛，而且没有任何偏见。

在这个告解文化（译者注：这种文化强调的是在社交媒体、电视节目、出版物等公共场合公开表达自身情感和经历的现象）日益盛行的时代，这个播客节目不仅是一扇窥探他人问题的窗口，也是一扇窥探伴侣治疗过程的窗口。

“治疗师不再仅仅是一张空白画布。”洛杉矶婚姻家庭治疗师黛妮·洛根（Dené Logan）说。她在佩瑞尔的月度督导小组中扮演了重要的指导角色，其工作重点包括家庭冲突、伴侣关系、亲密关系、性问题、沟通问题和焦虑等方面。“人们期待治疗师能与他们一起探索和解决问题。”洛根说。

译者注：空白画布指的是治疗师的一种角色定位，即他们通常应该在治疗中保持客观和中立，不暴露自己的个人观点或情感反应，而是将焦点放在客户的需求上。这种角色定位强调治疗师应该是一个空白的画布或空白的模板，以便客户可以在上面投射自己的需求和情感，而不是被治疗师的观点、情感或个人经验所影响。

为了应对新冠大流行带来的情感动荡，佩瑞尔还开始在 YouTube 上发布免费观看的月度工作坊视频，主题包括令人困惑的边界问题，以及两个成年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工作但只有一张桌子时该如何保持冷静沟通等。即使我们现在已经走出了这段漫长的动荡时期，佩瑞尔仍在继续举办这些工作坊。

“大流行期间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失去了性爱的体验。”佩瑞尔说，“我们不得不压抑那个好奇、自发甚至即兴的自己，那个渴望外出、观察随意事件、与未知世界有欢快邂逅的自己。”

“开门”治疗

传统的伴侣治疗通常包括观看治疗过程的录像带，或者在患者同意的情况下通过单向镜观察治疗过程。但向公众展示这一过程是一个相对较新的做法，对于重视患者隐私的老派精神治疗师来说尤其是禁忌。

佩瑞尔广为人知且趋向于打破界限，这也意味着她未必能受到每个人的青睐，尽管很难找到公开批评她的心理治疗师。

“因为这是一个很广阔的领域，所以很明显有些人会嫉妒她。”伴侣治疗师埃琳·巴德（Ellyn Bader）说。巴德是定期与佩瑞尔讨论工作的一个同行小组成员。

“有些人认为治疗过程本来就应该守护隐私，所以必须闭门治疗。”她补充说，“而有些人却乐于看到把治疗过程向公众展示的做法。”（巴德就属于后者。）

在收听播客节目时，你可能会想知道的是，这些从数百名申请者中精心筛选出来的伴侣，最终是否会觉得自己被利用或存在误解。但事实正相反，如其中一位在播客节目中与丈夫探讨开放式婚姻的女士的案例所显示的，她想尝试开放式婚姻，但是她丈夫不同意：

“佩瑞尔在用词方面非常谨慎，始终都能使用简单易懂的方式沟通。”那位女士说，“她改变了我们的婚姻和生活。”

她的丈夫也表示同意。

“她一次又一次地切中要害。”他说。“她的洞察力非常强，可以捕捉到你自己都不知道在想的事情。”

“谈话结束后，我的确在想，要是她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就好了。”他补充说。

译者：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