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中国的发电企业要看“五大”,而“五大”里,国家能源集团是妥妥的“C位”。

2022年前三季度,国家能源集团凭借2万亿的总资产、727亿的净利润,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不仅如此,在2022年“世界五百强”榜单中,国家能源集团排名第85位,是中国首家闯入前100名的电力企业。

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国家能源集团还是中国煤炭产量最大的企业,身兼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重责。2022年9月刘国跃接任集团掌门人后,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以煤炭保能源安全,以煤电保电力安全”,“勇做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稳定器、压舱石”。

然而,就这样一个“稳坐头名”的龙头老大,焦虑感却是如影随形。

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2月18日,国家能源集团罕见地对外发布消息称:“要坚持多元化、快速化、规模化、效益化发展新能源”,“举全集团之力加快发展清洁可再生能源”,“尽快把能源结构调整到位,把集团公司新的增长点培育到位”。

字里行间,透露出国家能源集团能源转型的急切心情。相比三个多月前“闲庭信步”的悠闲画风,掌门人刘国跃简直判若两人。

焦虑背后,是国家能源集团携煤电优势赚钱太多的尴尬。当煤炭如魔咒般深入骨髓后,想要转型又谈何容易?面对一年大几百亿的利润,这多少有点末日狂欢的味道。国家能源集团,如何做到自我革命?

五年荣耀,暗藏危机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国家能源集团在电力板块的前身本是中国国电。2002年电改,五大发电模样初具。彼时,总资产、总装机、营收和总利润方面,中国华能才是妥妥的“带头大哥”,中国国电尚未崭露头角。

2017年8月,中国国电的地位发生巨变。作为有史以来央企重组的“重头戏”,神华集团与中国国电合并,一家被市场称为中国“神电”的巨型能源央企——国家能源集团诞生了。

组建之初,国家能源集团即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凭借1.8万亿元的总资产、1.67亿千瓦的火电装机、3300万千瓦的风电装机和5.1亿吨的煤炭产量,在五大发电集团中“一览众山小”。

此后五年间,凭借着体量庞大的规模优势以及煤电联营的先天优势,国家能源集团一路开挂、不断领先。随着总装机超过2.7亿千瓦,国家能源集团的总资产一路攀升至2022年三季度的2万亿元,领先优势进一步巩固,比排名第二的国家电投多出近5000亿元。

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在做大规模、做高资产的同时,国家能源集团还保持了较低的负债率。近年来,国资委一直在敦促央企将负债率降到65%以下,五大发电集团其他四家,资产负债率一直在70%以上,而国家能源集团则一直维持在60%以下。

国家能源集团高资产、低负债之外,净利润亦连续多年保持绝对领先。2018年至2021年,国家能源集团的净利润从509亿元一路上升至618亿元,每年的净利润,比其他四家的净利润之和还要多。

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到了2022年前三季度,国家能源集团净利润达到727.37亿元的历史新高,国家电投是155.40亿元,华电集团是120.60亿元,华能集团是116.14亿元,大唐集团是63.14亿元,又是国家能源集团一家比其他四家加一起都赚的多。

然而,就在一路高歌猛进、独孤求败之际,国家能源集团这种依赖煤电联营把钱赚到手软的发展模式,暗藏的危机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时候。

2020年9月,中央明确提出了中国2030年“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的目标。围绕“双碳”,中国锚定了2030年风电、太阳能发电总装机容量达到12亿千瓦以上的目标。这当中,作为电力行业的主力,五大发电集团的“减碳”责任之大不言而喻。

达成3060目标,2030年电力碳达峰就成了第一道需要攻克的门槛。严格意义上来讲,电力碳达峰是煤电发电量碳达峰,即清洁能源发电量超越煤电。由于这一目标过高,国资委选择将装机碳达峰作为考核指标,要求电力央企2025年可再生能源装机占比要达到50%。

对比来看,国家能源集团的可再生能源装机占比,却是五大发电集团中最低的。考虑到庞大的火电装机容量,国家能源集团想要完成国资委定下的考核目标,面临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排名垫底,转型急迫

承接国资委的考核要求,五大发电集团相继公布了“十四五”减碳目标。

不过,各家公布的目标明里暗里都在“打折扣”。其中,国家电投、华能集团、华电集团、大唐集团承诺的是,2025年底前包括核能和气电在内的清洁能源装机占比达到50%;而国家能源集团则承诺2025年底前可再生能源装机占比达到40%,与国资委的装机统计口径一致。

距离2025年还有两年,各家完成的情况又如何呢?

根据2022年底的数据,五大发电集团清洁能源装机占比从高到低依次是国家电投65.87%、华电集团47.2%、大唐集团42%和华能41%,国家能源集团的可再生能源装机占比仅为31%,妥妥的垫底。

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尽管国家能源集团的统计口径中不包括核电和气电,但由于其本身没有多少核电,气电在近3亿千瓦总装机中也是微乎其微。这样算来,即使是采用清洁能源装机占比的口径,国家能源集团也不会比31%多出多少,在五大发电集团中垫底,是不争的事实。

抛开比例不说,国家能源集团近年来可再生能源的装机量,也是不及预期的。

国家能源集团规划,整个“十四五”时期新增投产1.2亿千瓦风光新能源装机。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2021年,国家能源集团新增风光装机仅为1087万千瓦,不及“十四五”新能源装机目标的十分之一。2022年,国家能源集团新能源开工2557万千瓦,投产1180万千瓦,同样远低于规划目标。

分品种来看,国家能源集团2021年底风电装机达到4999万千瓦,稳坐全球第一;但从增量上看,在国内已经排不进前五。

据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风能专委会发布的数据,2021年国家能源集团风电新增装机量落后于国家电投、华能、三峡、中国广核、中国电建,屈居全国第六;其累计装机量的优势也因此不断缩小,并已持续数年。

此外,近几年来,国家能源集团光伏装机量长期垫底五大发电集团。2021年,国家能源集团奋起直追,当年装机量较2020年猛增409%,达到860万千瓦。然而,这一水平也仅仅位列五大发电集团的中游。

面对这样总在垫底的尴尬局面,2022年9月接掌董事长“帅印”的刘国跃大概是有些脸上管不住了,如今要“举全集团之力加快发展清洁可再生能源”,急于“尽快把能源结构调整到位”,颇有点痛下决心的味道。

煤炭依赖,魔咒难破

口号喊得响亮,国家能源集团实际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险。核心原因,就在于煤电的路径依赖。

过去五年来,国家能源集团成了电力央企“巨无霸”,成就成在煤电联营上;能源转型步履维艰,拖累也在于其对煤电联营的过度依赖。

2017年8月,神华集团合并中国国电组建国家能源集团的背景,是当时煤炭行业正处于相对景气的周期,利润回报优厚,而下游发电企业却利润大幅下滑,多年难分难解的“煤电顶牛”矛盾进一步激化。

从数据对比能够看到当时问题有多严重:2017年1-6月,五大发电集团下属主力上市公司的净利润平均同比大降近70%。而同期全国规模以上煤炭企业利润却同比增长了1956%,利润总额多达1475亿元。

于是,监管层寄望于煤电联营来破局“煤电顶牛”。相对于以往“小打小闹”的煤电联营,神华集团吸收合并国电集团后成立国家能源集团,实质将行政推行多年的“煤电联营”模式从项目层面推向公司层面的整合,寄望于通过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及规模效应,去除煤电对立的痼疾。

此后数年间,煤电联营确实给国家能源集团带来了异常丰厚的回报——神华集团总资产就超过1万亿元,在国家能源集团1.8万亿总资产中占了大头。五年间,神华集团净利润一路走高,并在国家能源集团的利润盘子中占了大头。2018年至2021年,中国神华净利润分别为438.7亿元、432.5亿元、391.7亿元、502.7亿元;同期,整个国家能源集团的净利润分别为509亿元、556亿元、577亿元、618亿元,绝大部分是神华贡献的。

躺着赚钱成负担,国家能源集团如何破解“煤炭魔咒”?

2021年,新一轮煤炭景气周期开启,并持续延续到2022年全年。毫不意外,2022年中国神华又是大赚特赚的一年,预计净利润为687亿元至707亿元,同比增加184亿元至204亿元,增长36.6%至40.6%,将创下新的历史记录。

在这样的局面下,无论是谁做国家能源集团的掌舵人,他都会紧紧围绕煤炭和煤电联营这一先天资源禀赋去做文章,而不是甩开煤炭,另起炉灶。

国家能源集团煤电装机超2亿千瓦,有33万名员工,单是中国神华煤炭板块就有近8万名员工,这么大的煤炭、煤电资产,这么多人张口要吃饭,围绕煤炭、煤电发展的脚步是万万停不下来的。

整个2022年,国家能源集团三批重点开工项目累计总投资额达到2141亿元,开工电源项目总装机达到创纪录的3725万千瓦。国家能源集团对外的口径是,新开工电源项目将有一半以上是新能源项目。

但这也意味着,国家能源集团同时开工了近一半的煤电项目。这样的“新拖旧”模式,国家能源集团想要大幅提升可再生能源装机指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就好比绑着腿走路的兄弟俩,想要迈出步子拉开距离根本不可能。

大力发展新能源,资金实力雄厚的国家能源集团只要痛下决心,也并非不能做到。但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惯了,国家能源集团要不发展煤电或者是减量发展煤电,是很难做得到的。尤其是处在新一轮电力保供周期的谷底,国家能源集团的煤电装机还会较大幅度的增长。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国家能源集团想要破解煤炭魔咒,谈何容易?这对于今年年底就要年满60岁、离退休已经不远的刘国跃来说,更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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